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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見面(p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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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見面(past)

“幹嘛不進去?”

陸逢森挎著運動包站在裴念跟前,高大的身影剛好可以把刺目的陽光擋住。裴念仰起頭看了看他,沒有回答又看回腳尖。

身後是紅白色拼貼磚的建築,身前是密不透風的人墻。裴念把他推開,“別擋著。”

陸逢森順勢坐在他身邊,石凳被太陽曬得發燙,他坐下去不自覺抽了抽氣,咕噥著抱怨了句好燙。

裴念仍目不斜視地看著腳下,他順著那道目光看過去,地上有一道細細的亮痕。像是粘膩的液體流下的,後面跟了一串螞蟻小兵,它們勤勞地汲取著這意外的甜蜜。

“有一只掉隊了。”裴念指著細線外的一只小螞蟻說,它正暈頭轉向地舉著比自己大得多的食物打轉,一片枯葉擋住了它的視線以及前路。

陸逢森幫那只掉隊的螞蟻把前面的阻擋物拿走,並順手用葉片撥了撥把它送回隊伍裏。

“好了。”

“你一直這麽熱心嗎?”裴念突然問。

“啊?幫螞蟻回家嗎?倒也沒有,只是你看起來好像很可惜的樣子,才幫一下而已,進去吧,好曬。”陸逢森重新站起來。

裴念擡頭看他,或許是因為他擋在身前的緣故,淺褐色的瞳仁裏沒有半點光斑,黯淡的,像籠罩著一層迷霧。裴念站起來,很突然地朝地上踢了一腳,整齊的螞蟻隊列突然四散零落。

“螞蟻惹你生氣了?”

裴念看著他哼了一聲轉過頭往游泳館走。

還沒到游泳隊訓練的時間,場館內很安靜。陽光透過墻上聯排的窗戶照射進來,把空間蒸得悶熱逼人。

裴念把書包扔在平日常坐的位置,但是沒有坐下,而是慢吞吞地沿著游泳池走。

陸逢森把四周的窗戶和風扇打開,把身上的東西放下,小跑兩步跟在他身後。

“你今天怎麽奇奇怪怪的?”

裴念看著冰藍色的池面,有些不耐煩地說:“我本來就這樣。”

“好吧。”

陸逢森轉過身面朝裴念倒著走,對方看著他皺了皺眉,“你會掉下去的。”

“不會,都在這游了一個暑假了,我閉著眼睛都能從這邊走到另一邊。”

“就會吹牛。”

“我說真的,不信你看。”陸逢森剛說完就閉上眼睛,裴念擔心他會摔下去,遲疑著靠近了幾步,並擡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確認他是否真的閉上了眼睛。

“好快啊,馬上就要開學了,我們要當同學了。”

“噢。”

“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吃午飯,咱們學校有蜜汁雞翅嗎?”陸逢森閉著眼睛一邊笑一邊說,“這段時間我都沒有校卡,只能吃了飯再過來。”

“誰要跟你一起吃飯。”

“你啊。”

“我才不去飯堂吃飯。”

“那你不吃飯嗎?減肥?Omega好像都很在意體重,你不要減,再減走在路上都能飄走。”

“司機會給我送飯!”

“哦,那你家廚師做飯好吃嗎?”

“關你什麽事。”

陸逢森閉嘴了,裴念看著仍閉著眼睛的人有些局促地捏了捏指尖,又沒有控制住脾氣。他思考片刻換了個話題,生硬地問:“你在幾班?”

“你又不找我吃飯,幹嘛告訴你。”

罕見地有人能讓裴念吃癟,他張了張嘴又閉上,洩憤似的輕輕錘了一拳陸逢森的肩膀。

他發誓真的是輕輕一錘,但是陸逢森卻像被十萬噸重的大擺錘砸到一樣,晃了晃身體直直往池子掉下去,順勢還拉住裴念的手。

兩人齊齊撲騰,鬧出了在跳水比賽中會得零分的水花,剛剛走過的地板被溢出的水打得濕漉漉。

裴念不會游泳,掉下去的一瞬間閉上眼睛,像溺水的貓一樣慌張往上爬。陸逢森看著他哈哈大笑,裴念才反應過來結實有力的臂膀牢牢橫在自己腰腹的位置。

“幹什麽!”

“你推我下來的,還惡人先告狀?”

裴念舀起一捧水甩到他臉上,陸逢森笑著松了松手,嚇得他抱緊他的頭。

維持板寸需要經常去推,新長出來的頭發一茬粗過一茬,裴念的手掌猝不及防被刺撓,細密的針刺感覺有些刺激且上癮。他像找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又反覆摸了幾下,評價道:“像胡子。”

陸逢森單手抱著他的腰把他帶上岸,“Omega不是不長胡子嗎。”

裴念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沒吃過豬肉都見過豬跑。”

“是嗎?”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沾滿了水珠,有幾顆順著立體的眉心三角區往下滑,經過鼻梁在鼻尖處墜下。漆黑眼睛倒映著水光,非常亮地盯著裴念,嘩啦一聲,陸逢森撐著地板躍起。

或許是沒有判斷好距離,在距離裴念很近很近的位置坐下,幾乎是貼著他的手臂,起身時濺起的水花潑了他一臉。

裴念不自然地往一旁挪了挪,陸逢森沒見到一樣,仍大大咧咧地貼著那截微涼的手臂。他輕輕撞了一下裴念,“那你摸過誰的胡子?”

“猜的。”

“這麽會猜?”

裴念不理他,甩了甩腦袋把發絲上的水全甩到陸逢森臉上,陸逢森被甩得瞇起眼睛。看著惡作劇得逞而開懷大笑的人,陸逢森突然低下頭像個旋轉的陀螺一樣頂他。

細密紮人的發茬在白嫩的臉上留下淡粉色的痕跡,裴念生氣大罵,但是因為發茬磨得實在是癢,他一邊罵一邊笑,像只炸毛的貓。

兩人玩鬧半天,陸逢森才停下來,墻上的風扇轉過來揚起一陣風,裴念小聲地打了個噴嚏。

陸逢森從包裏把毛巾扔給他,“快擦幹。”並帶著他坐到太陽下。

裴念抱著毛巾慢吞吞地擦臉上和頭發上的水。

陽光灑在他的臉、發稍還有手臂,皮膚上的水珠變成了碎落的鉆石,閃著七彩的光。頭發撩起,陸逢森看見他後頸上微微泛紅的腺體,有些不自在地別過眼,假裝忙碌地翻包。

“吃嗎?”他翻出一根香蕉遞給裴念。

“我是猴子嗎?”

“誰規定只有猴子才能吃香蕉。”

“不吃。”

陸逢森也不惱,慢悠悠地撕開香蕉,香甜的味道蔓延開來,他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

“不是不喜歡吃嗎?一直看著我幹什麽?”

“我沒有說不喜歡。”裴念說,“只是很討厭吃香蕉的時候吃到皮上面的須。”

“哈?”經過一個月的相處,雖然已經對這位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少爺的挑剔程度可見一斑,但仍有些震驚。

Banana lives matter!陸逢森深深吐了一口氣,把果肉上粘連的幾根淺白色須撚下來,“好了少爺,吃吧。”

“你都咬過了!”

服了,陸逢森腦海只有這兩個字,他用撕下來的果皮裹著咬過的那一端把剩三分之二的果肉取下來遞給裴念。

“這樣行了吧,少爺。”

裴念看了看他,就著他的手磨磨蹭蹭地咬了一口。或許是太久沒運動了,在水中撲騰那幾下耗費了他許多力氣,慢吞吞地竟也差不多把那半截香蕉吃光。只剩了最後一口,因為另外那邊被陸逢森咬過。

陸逢森見了哼笑了下,“龜毛。”

“我才不吃別人的口水。”

“哦。”陸逢森把剩下那點扔進嘴裏,沖他吐了吐舌,“我吃你口水了,你是不是應該以身相許啊。”

“臟死了。”裴念把他湊過來的頭戳開。

連高中生都還沒是的小鬼頭仍在笑,等他把垃圾收拾好,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道:“糟了。”

“怎麽了?”裴念停下動作,只見他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個徽章一樣的東西——是校章。

透明殼裏面還能看見流動的水,陸逢森甩了甩,水是甩出來了,但是裏面的一寸照卻避免不了水的侵蝕。

他有些懊惱,“又要再拍一次照片了。”

裴念側頭看了眼,“拍一次不是有很多張嗎?”

“入學資料用了好幾張,還有前幾天初中同學聚會,他們非說畢業了要交換點什麽,好幾個同學跟我換了一寸照。”

“人氣真高。”裴念盯著他手上的東西幽幽地說。

“你明年畢業我們也交換照片啊。”陸逢森隨手把校章扔進敞開的包裏。

“誰要跟你換。”裴念別開臉咕噥道。

“可是我想跟你換欸。”陸逢森還沒有分化,即使從健碩的體格和外形上基本可以確認以後會是alpha無疑,但他仍沒什麽第二性別的邊界感。他像朋友平時對他做的那樣攬住裴念的肩膀,並把頭靠在他肩上,說:“你可是我來附中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我才不是你朋友。”

“那你是我什麽?”

裴念有些生氣地推開他,重覆強調道:“不是朋友。”

“還有,不要隨便抱Omega.”

“哦好吧。”陸逢森瞄了他一眼,耳尖上染上一點點粉色,“太濕了,進去換衣服吧,我有備用的衣服在儲物櫃。你應該合穿的。”

裴念隨他站起來,手機突然響了,看見鎖屏上的來電提醒周身驀然像被冷風裹住。

“你先去吧,我接個電話。”他冷靜地說,捏著手機的指尖逐漸泛白。

陸逢森仍沈浸在Omega推他那一下的柔軟觸感中,沒發現他臉色不對勁,只是看著他點點頭,“好吧,那你快點。”

這是他們在附中泳池邊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陸逢森就再也沒見過他。

就像來時一樣——莫名其妙跳進水裏,把池水染上滿滿的薄荷味。走的時候也不打招呼,毫無留戀地消失,甚至還掠走了陸逢森最後一張一寸照片。

此後他時常懷疑那個暑假其實只是他的一場夢,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見過那個戴著黑框眼鏡,頭發不符合學校要求,十分高傲挑剔,又容易臉紅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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